陈鑫

2012年罗山县检察院预防局,对全国重大职务犯罪的典型案件进行了剖析,并会同监所科的同事先后多次到信阳监狱，采访了一批正在服刑的职务犯，这些人原来有的是厅局级干部，处科级干部，一般干部，听取这些人对预防职务犯罪工作的意见和建议，因为这些“患者”谈病情、析病理、论药效，有更强的针对性，更深的体验性，更大的感触性，可以给我们更多的借鉴。

通过与监狱里面的这些职务犯的深度访谈，强烈地感知职务犯的可恶、可悲、可惜。

一、 职务犯可恶。

一恶，贪婪成性。从婴幼儿救命的奶粉到老人去世入殓的骨灰盒都可能成为他们攫取不义之财的载物。扶贫办是一扪心思为贫困群众办好事、办实事的。但是，有一位县扶贫办主任，从给扶贫对象的节能灶中，每个吃30至50元的回扣，连同在其它扶贫项目中的受贿，获赃款近30万元。一个学校管招生的副校长收受考生的钱，其中一个考生的钱，是其父亲顶替某单位义务血换来的。2012年9月19日，被称为“京城最贪镇长”的北京市顺义区李桥镇原镇长李丙春被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认定其挪用公款1.78亿余元、贪污3800余万元，受贿23万余元。

二恶，两面嘴脸。职务犯台上一套，台下一套，更令人可恶。原江西省长倪某，大家能轻而易举地想象得到这位省长作报告是什么形象，但是很难想得出来他背地里是怎么说的。他从副省长升为省长后，在写给情人郭某的信中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什么省长不省长的，我就是为了我和你才去干的”。还有大家非常熟悉的成克杰，台上他说：想到广西还有700万人没脱贫，我这个当主席的是觉也睡不好呀！可是他和情妇一起贪污4000多万。一个地级市的副区长，上午在大会上部署反腐败工作，下午在台下却与煤管局长合伙贪污。检察机关传讯他的时候，他还准备去做廉政报告。这样的“两面人”对党和政府的形象伤害最大。

三恶，丧尽天良。一个贫困山区管修路的干部，收受包工头的“红包”，而包工头承建的是一条拨款加集资修建的公路，集资款中有老太太卖掉棺材的钱。我们研究了这个案例，这位贪官是在这个包工头身上剥下了四张皮：不给钱不发证；企业参股；摆平安全事故；“被安全事故”的摆平。信阳有不少企业，职工月工资在800元左右，经常还不能按时发放，农村贫困地区，一些农户家中也仍然很贫穷。而在高中或大学读书的孩子，每年要花费6000至10000多元。可这些职务犯们，他们是拿着国家的工资，享受着政府福利，衣食无忧，还不满足，干了违法违纪的勾当，丧尽天良，他们面对抛头颅、洒热血的先烈，也曾举起右手假表决心；面对党和人民多年的培养，也曾流着眼泪假示感恩；但是面对为改革付出代价、做出牺牲的困难职工和广大农民却丧尽了良心！

二、 职务犯可悲。

有关专家论证，在押人员在监狱里1年相当于在外面4年，一般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他们在台上的时候，轻而易举的事情，比如一个电话就可能有几万、十几万、几十万的进账，一般老百姓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甚至几辈子都无法办到；但是，一般老百姓轻而易举的事情，比如在家里打个小麻将、街上看个热闹的，他们在高墙铁网里做梦都不敢奢望。可悲呀，可悲有四。

一悲，信神神不佑。李真，是原河北省国税局长，在仕途升迁过程中，多次算命卜卦。当他知道中纪委在调查他的问题时，多次找一个他最信任的“大师”算卦，问吉凶。一次，他问“大师”，“我会不会出事？”“大师”问他：“你的对手是谁？”李真说出的名字中，有时任河北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候磊，“大师”算后说，“能躲过去”，“侯上面有贵人，你上面也有贵人。你上面的贵人比侯的贵人大，能躲过去。”2000年3月1日上午省委负责同志通知李真下午到省委开会，已是惊弓之鸟的李真，担心出事，在去省委的路上又给“大师”打电话，问“下午会不会出事？”“大师”立即卜卦说：“下午没事”，结果这天下午3时50分被“双规”，此后便一去不复返，直至走进法场。

原黑龙江省政协主席韩某，在家中专门有一个房间供佛，平时经常烧香磕头，每逢年节还摆上供品，一日三拜。在韩所供的一尊观音像后，贴有两个条幅：“佛德我升大官，官大升我德佛。”这两句话的意思是：佛保佑我升大官，我升官以后感谢佛的恩德。韩某还多次利用出差开会等机会，到寺院求神拜佛，烧香捐钱。2003年底，在组织调查期间，韩某还每天在家中烧香拜佛。她儿子抓起来以后，她烧香拜佛的次数更多了，并两次到哈尔滨某寺院求神拜佛，祈求神灵保其平安。结果还是不管用。于是她大发雷霆说，佛啊！我天天给你们烧香磕头，供奉你们，你们却不保我平安，盛怒之下把泥佛和瓷佛全部摔掉，但是她保留了金佛。在中纪委“两规”期间，韩常傻愣愣地面对着墙壁嘟嚷道：“佛啊，我天天为你烧香、打坐，你为什么不保佑我？！”

二悲，铁哥们不铁。贿赂案件通常是一对一，不放心的不收。但是，到头来，几乎都是被视为铁哥们的人供出来的。沈阳市原财政局长李某判刑后谈体会时说：“总结来总结去一句话，就是铁哥们儿把铁哥们儿送进了铁笼子”。

某镇党委书记宋某，在收了某老板的4万元后，把镇的大礼堂给其开发。该老板又先后送给宋某30万想开发镇政府。后来宋把这个30万退了。或许是这30万元的退还让该老板心生疑惑，抑或是在以后的工程中该老板没有如期捞到好处，最后，一封举报信便将宋某从天堂送进了地狱。

张某曾经位居省长，据办案人员讲，在出事的省部级干部中张的素质还算是比较高的。他很注意影响，没有什么绯闻，没有不良嗜好，不赌博，很少跟下级出去吃饭，也不让下级上家门，仅仅对马某和刘某开了口子，但就这点口子最终毁了他自己。刘某是个民营企业家。张小孩在国外的一些花销费用，是刘某支付的。马某是某市商业局局长，张任市委书记时把他一步一步提拔为常务副市长，收了马某的钱。马某被判了死刑后，检举揭发了张。

三悲，欲爱不能爱。

通过对65位服刑的职务犯进行问卷调查，100％的被调查人员都从不同侧面表达了对亲情的强烈渴望：或忏悔，认为自己使家人蒙羞、遭打击、受影响，抬不起头、说不起话、挺不直腰；或挂念，思念家人，想像家人生活的艰辛，祈祷和祝福儿女成才、父母安康、妻子平安；或愧疚，为以前忙于应酬忽视对家人关爱而深深自责；或盼望，希望能早日尽自己作为人子、人夫、人父应尽的义务等等。

原河南省交通厅总工程师李某在狱中讲述，家中上有90岁高龄的老母亲，“我此生最大的遗憾，是我失去自由后，家中老娘带着挂念、带着酸楚、喊着我的名字，离开了人世，含泪九泉。而我未能尽到为子之孝，骨肉分离之痛时刻煎熬着我的心。每每想起老娘，想起老娘独自抚养我四个儿女艰难度日的岁月，我都难以控制自己的无尽思念。时至如今，我依然无法跪叩在她老人家的坟前，这是我莫大的痛楚。”一位当过县长的职务犯，曾经用县里配给他的小汽车，送一位同乡到几百公里外的老家，成全别人奔丧，而自己的岳母和母亲去世，却不能回去送行，内心十分痛楚与不安。

四悲，情人不留情。原四川省乐山市副市长李某的情人中，有一个姓赵的。李给姓赵的情人在成都市买了一幢160多平方米的小别墅，户口从攀枝花弄到成都，每月2000元的花销，还给她买高级手表、饰品、电脑，等等，还花107万在小别墅附近买了铺面房，开了一家茶坊，让赵当起了老板，应该说对她不薄。后来检察院在办李的案子时，把赵叫去，当晚就如实供述了李如何同她来往、买房、买车、买铺面房开茶楼等详细情况。这位是召来即招的；还有的为了赔偿，有的为了转正主动告发的。陕西省政协副主席庞某就是他最信任的情妇组成的“告状团”将他“扳倒”的。

三、职务犯可惜。

一是聪明才智失去施展的平台。一个“想干事、能干事、干成事”的高学历年青干部，一名海南“杰出青年”等诸多荣誉的获得者肖明辉年仅32岁清华硕士，收受1611万元的好处费，被判无期徒刑。一位大医院的外科医生，原本是医院里的“二把刀”、“三把刀”，因在设备采购中受贿被判刑入狱。岗位没有了不能再干事了，社会教育资源浪费了，为社会做贡献的机会没有了。

二是多年的打拼前功尽弃。一位厅级干部，工作相当卖力，曾被业内人们称为“拼命三郎”，为当地经济社会发展作过贡献，也落下一身的病痛，本该享受较好的待遇，因职务犯罪进了大牢，一切都化为乌有，此生进入社会管理层的机会绝然没有了，有的就是一个在改造的罪犯。

三是家庭和人民的培养教育付诸东流。有一个地级市下辖的区长，因受贿罪投牢服刑。他在大学的时候，就是组织部门跟踪考察的人选，毕业后，先是安排在贫困山区工作锻炼，从办事员干到乡长，后来又安排到经济社会发展较快的地方任职锻炼，具备了多方面的工作经历和领导才能，在本该为党和人民多做贡献的时候，却收受不义之财，沦为职务犯，家长的期望化作泡影，人民的培养付诸东流。

 

四、预防要紧扣“三恶”

这些职务犯，都给国家、党和人民造成了重大损失，个人也受到应有的惩罚，因儿，预防比打击更重要，因为预防在于防范于末燃，保护国家、党和人民的利益，保护我们的干部。预防工作做好了，就能让很多家庭和个人避免悲剧，就能让我们党和政府的形象少受伤害，就能让国家和单位少受损失。物欲、官欲、情欲是人生来就有的，如果人的“三欲”膨胀了，一般人可能去偷、去抢、去杀人，于是就有了盗窃、抢窃、强奸、杀人等刑事犯罪；公职人员就可能就利用手中的公权力谋私，于是就有了贪污受贿、徇私舞弊等职务犯罪。

预防，物欲恶性膨胀。我们党的终极目标就是为人民谋福祉。公职人员有物欲是正常的，有物欲就要多为社会做贡献，多为社会做贡献就可以得到社会的更多的回报，但物欲恶性膨胀用公权力来满足就变态了，其表现是多种多样的。一是奢侈浪费层面。原广西区政府副主席孙某，在北京参加会议期间偷偷地到深圳幽会情人，往返的机票费、在深圳的住宿费国家埋单；大修楼堂馆所，一个地级市政府办公大楼，占地面积十万三千平方米，拥有电梯18部，会议室48个。二是职务犯罪层面。涉案金额越来越大，多项“记录”不断刷新。不能不提到的是贪官的聚财计划：广东省韶关市公安局长叶某的计划：一是要给自己留2000万，在广州买套豪华别墅；二是在加拿大购置住宅，备探亲时使用；三是领家人周游国内外名胜之地；四是给儿子留2000万，让他毕业后不愁吃穿住；五是给女儿、女婿留2000万，让他们做生意。为了实现这个计划，他在尽可能多的领域贪污受贿。物欲恶性膨胀了，诱发道德腐败，诱发职务犯罪这是必然的。

预防，官欲恶性膨胀。谁都想进步，“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是，首先要搞清楚，进步了干什么？有的是为了找到一个平台，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为人民服务。有的则是看中权力能给自己带来太多的好处。吉林省靖宇县公安局长曹某，感到县委书记李某对他的态度严肃，脸色不好看，忧虑官职难保，给李某送去2万元，曹某说，“此后，李对我多少有了些笑脸”。当官就是为了一个笑脸吗，当然不是，是笑脸中的利己因素。再就是要搞清楚咋个进步法？有一些干部心思不是用在工作上，去千方百计解决群众的切身利益问题，而是老想着自己官运亨通，在一个岗位没呆几天，就琢磨下一个岗位。有这么一个县委书记，在他调整职位前，283个干部得到了他的突击提拔和调整。这说明有跑的，也有跑成的。”“跑官要官、买官卖官、杀官夺位”， 官欲恶性膨胀了，得到的官不会是好官，也不会有好的结局。

预防，情欲恶性膨胀。人是有七情六欲的，“牛女漫愁思，秋期犹渡河”，有爱情；毛泽东悄悄珍藏毛岸英的衣物二十余载，有亲情；陈俊贵为168名战友守墓24年，有友情；高秉涵将菏泽老家的两调羹土，用白开水冲着，像品茶一样喝进肚里，有乡情。这些都是美好的！如果情欲恶性膨胀了，一是亲情错位，同事、亲友抱成一团，共同犯罪，走向“全军”覆灭。中国足坛反腐风暴，在2012年有59名涉案被告人，3个单位受到法律制裁。二是权色交易，挑战社会公序良俗。2012年微博反腐“秒杀式”经典案例，人称正厅级干部“雷冠希”的，原重庆市北碚区委书记雷政富，上传视屏挑战公序良俗，让人恶心，63个小时后被免去职务。据有关调查数据显示：领导干部腐败60％以上跟包“二奶”有关系，被查处贪官中95％以上有情妇。情欲恶性膨胀了，结果就是义无反顾地入大牢、进法场。

五、六管齐下抓预防

标本兼治，综合治理，惩防并举，注重预防。落脚点在预防，抓好预防，要六管齐下：

一要抓教育。要真正重视教育的基础性作用，组织者要端正教育的目的，教育不是为了总结、为了评先进，切莫让教育走了过场。

二要抓制度。制度是血和泪的产物，制度要在实践中不断充实不断完善，制度不是玩物，制度要照做，要落实才是至关重要的。

三要抓监督。人非圣人，需要监督；监督不是对谁过不去，而是最好的关心与爱护，监督虽然解决不了不想犯的问题，监督好了可以解决不能犯的问题。

四要晒太阳。给群众一个明白，给干部一个清白，办事遵循一个章程，群众知道什么事应该怎么做，什么人做，做的怎么样，少了猜疑，多些融洽。

五要抓纠风。风气好是干部职工的最大享受，纠风就是督察，是好风气的保证，从苗头上解决事故隐患，纠风要像黄土高原上的风，一年一阵风从春刮到冬。

六要抓办案。2012年11月29日河南省交通运输厅一任厅长董永安继曾锦城、张棍桐、石发亮之后又落下马来，对这样一类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就是办案来解决，办案是特殊预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