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单位门卫打我电话，说有人要找我，那人正在传达室等着。我匆匆下了楼，来到传达室，见有一青年，个儿不高，身边放着一卷铺盖，只觉眼生，便问：你是……？青年自我介绍说叫王峰，王烃的兄弟，说完和我握了个手。王烃我当然认识，他是我南京读中专时的同学，给我的印象是非常有激情，喜欢写诗，经常有诗歌发表在报刊上。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他独自一个人乘车从苏北泗阳来看我，还随身带了一瓶老家产的洋河酒来，那晚，我们两人在昆山奥灶馆的楼上，点了几个小菜喝开了。几杯老酒下肚，王烃有了几分醉意，他拍着我的肩头说：“哥们，别捧着尼采的书不放，多到‘群众’中走走。”这句话我非常深刻，这小子在“损”我啊。
我还没完全从记忆中走出，青年显得很兴奋，打着响指说：“徐大哥，你们昆山这个城市真不赖！”“真不赖”用现在的话说应该是“很给力”的意思吧。“听我老哥说你老家的村办企业办得很红火，你爸是村支书，这次来，我就是想到你老家找份工作的……”哦，他终于说明了这次来昆山的目的。
“不好意思，听我父亲说厂里的职工都满员了，本村的小青年还有没安排工作的呢！”我冷冷地蹦出了这句话。他的情绪从沸点一下子跌到了冰点，失望地说：“那我不麻烦你了，有空请到泗阳来玩。”末了，他说了一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徐大哥你说是不是？”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句话就这样深深地烙在我的心上。现在回过头来看，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我无疑是自私的，我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他，怕他日后给我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几年前的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徐大哥，我是王峰，你还记得我吗？”
“哦，记得，找我有事吗？”我仿佛从一个遥远的年代走来，诧异地问。“中午方便的话，我想请你吃个饭。”
我按时赴约，他是开了自己的私家车来的，还带了一个伙计。我们只是二十多年前匆匆见过一面，我对他的印象很模糊，只是觉得他人变胖了。我们边吃边聊，他说几年前自己在苏州工业园区投资了一家电子公司，生意做得还不错，已经在苏州买了房，全家的户籍都迁入了苏州，儿子也在苏州读书，完了递给我一张名片。我们没有聊起第一次不愉快的见面，他更没有谈起我当初是如何草草打发他的，我们彼此心照不宣，但我隐隐觉得有点对不住他。
其后，我们经常保持电话联系。不久前的一天中午，他又请我吃饭，这次是开了奥迪商务车来的。席间，他说：“徐大哥，现在我生意越做越大，主要做出口贸易，每年销售额有上千万元，还在香港注册了公司，我经常从苏州到香港来回跑。我准备在昆山高新区成立一家分公司，到时请徐大哥帮我物色一名昆山籍的经理，绝对要靠得住的。”
我知道他一路打拼能走到今天，一定吃了不少的苦，我没有问起他创业是如何的艰辛，他也没有主动说起。我在想也许正是当初的碰壁，激起了他向命运不屈抗争的强烈欲望，我突然想起了尼采的一句话：“凡是不能杀死你的，最终都会让你更强大”，这句话用在他的身上应该是很合适的。
（作者单位：江苏省昆山市人民检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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